*一个发生在《四号三垒》之后、两校二次对决之前的故事。
*想看逐渐温柔起来的稻尾!!!
*CP:稻尾一久x长岛茂雄
by Erato.
01
稻尾一久得承认,刚开始时,他对长岛茂雄的印象并没有多好。
重情重意、优柔寡断,比起球场上的输赢更在乎队友的心思。稻尾一久在某个炎热的夏日路过学校的视听教室,恰巧瞥见甲子园预选赛第二战时,为了保护队友的自信心而选择站在三垒上纹丝不动的长岛茂雄。录像带录的很一般,解说的声音不时就被电流声淹没,画面抖动而模糊,却特意在此时切了个特写,让稻尾一久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长岛茂雄的蓝眼睛里。后者目不斜视,紧盯着握着球棒的学长,牙关紧咬,一声不吭,观众席上此起彼伏气急败坏的喊叫声没有动摇他一丝一毫。
那时的稻尾一久心高气傲,只这一幕就让他在心里给这位未来的对手打了个不及格的印象分。在和长岛茂雄打决赛之前,他没给自己留下输的选项,心里早已经预定好了冠军的位置。他把一直胜利看得很重,对其它的事情向来不很在意。因此尽管他在社团里人气超高,却独来独往的多,和队友的感情也很稀薄。他觉得这些都没有必要不用维系,便自然而然地对长岛茂雄低看一眼。
这种轻视一直持续到决赛末尾,第九局下半。他和长岛茂雄在场上打到最后一球时,长岛茂雄作为攻击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场上,却拥有着整个球队真心实意声嘶力竭的应援,而大金作为守方,九个人全部在场,稻尾一久却莫名地感觉到有无形的墙壁展开落在他四周,不知怎么少见地觉出一点寂寞来。那点寂寞让他恼火又烦闷,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挫败感又在输掉比赛的那一刻压上来,直让人喘不过气。那天撤收时,稻尾一久扭过头去,盯着那个欢天喜地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心情复杂地呼出一口长气来。
从那年的夏末到寒冬的时间里,稻尾一久开始尝试着倾听与交流,生硬地尝试着去融化他和队友之间的坚冰。一方面,这是那股不服输劲儿在作祟,觉得不能在这方面比长岛茂雄差;另一方面,他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一点做的不对——只是一点而已,别的方面他还是很出色。好在他的队友察觉到了他的歉疚,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为人处世大大咧咧不记仇,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不到俩月便就有了一起翻墙逃课的交情。稻尾一久原是有点赌着气在做这些,过段时间却早就把这点别扭抛之脑后,变成了玩的最开心的那个。
棒球部全员一起去进行新年参拜那天下了雪,草率过完流程之后就开始了雪仗大战,稻尾一久在一次1v2中赢得毫无悬念,还没来得及开始吹嘘,就收到了另一个好消息。全日本青年棒球集训营的名额有他一个,其实说来算不上意外,能打进甲子园就说明他在打棒球的高中生里也绝对能排上位次。只是部员一个比一个激动,比他都兴奋,有几个菜鸟一年生一脸茫然,听了解释说是集结了全日本最强的高中棒球手更是惊呆,直接愣在原地。稻尾一久被一群扑上来的人压倒在雪地上,不由得也被队友的兴奋感染,开始自吹自擂,添油加醋地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做出一副大哥的样子答应会带一堆土特产回来犒劳自家小弟。最后说着说着又聊起甲子园,演说家稻尾一久接过旁边队员丢来的水,慷慨激昂——
“今年一定要赢!把那个四号三垒手打得落花流水!”
“好啊!让他三振出局!”有人嚷嚷。
“那必须!”稻尾一久笑起来,想到自己在刚才的参拜中抽到了大吉,心里不免多了点底气,“今年的春夏连霸一定是我们大金的!”
放完狠话后第二天,稻尾一久就被部员们送上了通往东京的新干线,辗转几次地铁之后终于到达稍微有点偏僻的训练营。他在一楼报了名字,拿到了训练服和宿舍钥匙卡,一边想着一会晚饭要吃什么一边旋开了宿舍门,然后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正坐在床上抛球玩的身影——
“长岛?!”
———Overwhelming———
02
虽说早有预料长岛茂雄会被邀请,稻尾一久也做好了和他在球场上较量的心理准备,甚至在来的路上就开始规划自己要扔什么样的球比较合适,却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见面会是这种方式。坐在床上的长岛茂雄看起来也毫不知情,显然两个人签住宿协议时都忘了看一眼室友的名字——在单细胞这方面,他俩倒是如出一辙。
“嗯……稻尾?”好在长岛茂雄的亲和力及时披挂上阵,他俩原地互看十秒之后,长岛茂雄终于记起来向新室友打招呼这件事。他冲着稻尾急急忙忙地展出一个笑来,小虎牙露出一点可爱的尖,目光温和,眉眼稍弯。他应该是刚把帽子摘下来不久,原先被压得服服贴贴的头发终于有机会到处乱翘,看起来有点像个毛绒绒的团子,“我把上面的那个柜子和这张床占啦,如果你觉得不习惯,想和我换也行。”
“这个没事!”被他这句话一点,稻尾一久终于回神。说来也奇怪,遇见港南高中的王牌、上场比赛的赢家时,他心里没生出一丁点的气愤或是恼怒,反而十分平静。稻尾一久在收拾东西时将这归结于长岛茂雄的良好态度,心里不知怎么就舒畅很多。
长岛茂雄还很热心地凑过来帮忙,给他介绍了训练场和食堂的位置,恰好晚饭时间临近,他俩就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路上遇见了好多较量过的熟面孔,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尴尬,晚饭的气氛总体来说还算好。只半天的相处,稻尾一久就发现长岛茂雄真的很喜欢笑——这固然有他性格好的原因在,但这人笑点低的成分占大多数,稍微讲个冷笑话就能收获一只笑得直不起身的长岛团子。跟他说话也不太会冷场,因为他超擅长仔细地听别人说话,就算是很枯燥的话题也没有展现出不耐烦。真不愧是港南的新队长啊,稻尾一久一边咬铜锣烧一边想,估计是个和前辈关系超好也很能安抚后辈的可靠角色吧。到这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原先对这位“强棒”的偏见和轻视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把他当作自己对手的那种尊重,可能没准还有一点——只有一点啦——欣赏?
……真有你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狠狠摇了摇头把这点想法甩出去,低下头和盘子里的炒面作斗争。
03
大名鼎鼎的港南高中的王牌“强棒”居然会有起床气,这要是放到棒球杂志上绝对是条爆炸头条新闻。稻尾一久想。
前一天晚上,他俩互对晨跑时间,以便确定闹铃。稻尾一久在瞥见对方手机上从六点十分到六点一刻之间的五个闹铃就觉出不对,今早这份异样感果然应验。谁刚起床时都会心情不好,稻尾一久是沉闷型的,坐在床上大脑放空五分钟后精神才会归位,比平时反应要稍微慢一点,不过吃过早饭之后就没事了。然而长岛茂雄显然不是如此,作为起床困难户之一,他向来习惯在闹铃响完之后继续缩进被窝里窝成一团,再过十五到二十分钟后才会慢悠悠地钻出来。稻尾一久伸手去推过那个被子团几次,长岛茂雄在里面哈欠连天地装死,嘟囔着让他先去。这人确实很厉害,稻尾一久洗漱不得不弄出点动静,他却睡得超级香,直到稻尾一久出门的时候他才抖掉头上的被子钻出来。
稻尾一久觉得对方跑得快恐怕不是没有理由。长岛茂雄每天晨跑时间固定距离固定,但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被他用在赖床上,只能用剩下的三分之二时间跑,自然不得不每天都拼命冲刺。他不知怎么竟然觉得这样的长岛茂雄很有趣,跑步的时候一分心脚下一歪,耳机掉了不说,整个人直接要向一边的草地上栽,幸亏他及时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没摔着胳膊。他刚要舒口气感慨一下自己的的反射神经,就被脚上突如其来的抽痛感叫了停。
居然这时候抽筋……稻尾一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搬着腿咬着牙拉伸了一下还是不太行。想着反正晨跑的人很多,没准一会就能拉到个人帮忙,但疼确实是疼,拉伸难受不拉伸就一阵一阵地抽。他闭着眼叹了口气感慨时运不济,结果突然听到了长岛茂雄的声音。
“你没事吧?”
显然是还没睡醒,声音有一点软。稻尾一久刚睁开眼,就看见长岛茂雄在他面前蹲下来。对方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抵住他鞋尖往身体的方向推。他过来跑得急,帽子掉到地上,头发显然没怎么打理,脱离了帽子岌岌可危的管控就立刻故态复萌,发尾凌乱地翘起来。稻尾一久曲起另一条腿,胳膊搭上去,配合着他的动作深呼吸,直到再三确认已经不疼了之后,长岛茂雄才终于松开手,随机一秒切换困倦状态,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你还没睡够吗?”稻尾一久突然觉得他很好玩,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不知怎么就生出点想去揉的心思,于是就像每一个男高中生习惯对好朋友做的那样,在长岛茂雄弯腰捡帽子的时候迅速一个扑倒加翻滚抢走了他的帽子。稻尾一久擅长滑垒,单单一个抢帽子还难不倒他,捉到帽子的时候还顺手揉了一把长岛茂雄的头发,然后用点力气把帽子扣在对方头上。
“昨晚没睡好。”还处在迷糊状态的长岛茂雄只感觉到有人抢了他的帽子,再回过神来帽子却又在头上扣好,索性不再计较——当然,因为出乎意料的偶遇而兴奋过头这事绝不能让稻尾一久发现半点端倪,于是随便糊弄一句,调整一下帽子让自己舒服点。
而后他和稻尾一久对视一眼,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他在心里默数了三秒钟,随后毫无预兆地冲着训练场的方向拔腿狂奔。稻尾一久不知道他想干啥,赶紧站起来追,就看见对方恶作剧得逞似的扬起一个好看的笑来,冲他眨了眨眼。
“谁输了谁请酸奶!”他倒转过身,手比成小喇叭的形状,高声喊着冲他挥挥手。白色运动服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来,一团一团的哈气被吹散了,被帽子压住的头发还不安分,发尾一跳一跳的,有点可爱。
“这算耍赖吧?”
稻尾一久冲刺几步跑到他旁边,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起来,随后猛地一冲超出半个身位,长岛茂雄自然不肯让,斗志被点起来,一咬牙又反超回去。两个人的胜负欲不知怎么就被激起来,你来我往互相反超,到达训练场上时已经气喘吁吁,连笑都没力气了。
最后稻尾一久举手认栽,承包了瞌睡虫一周的酸奶。
04
青训营的训练并不轻松,比平时校内的训练量多出些许尚且不提,五花八门的惩罚连坐制度才是最让人苦不堪言的。青训营的教练看上去很是和蔼,说话语速很慢,不急不躁,然而自稻尾一久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果不其然,这位笑面虎教练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笑眯眯地挖苦加批评,等到青训营进行到一半时,全员无一幸免,全都被他加练过几次。就连在打手里相当出挑的长岛茂雄也被他揪出来站在场地边做了无数次挥棒练习,那天晚上他愤愤地咬着酸奶吸管抱怨,胳膊一直在抖,险些握不住酸奶盒。稻尾一久当时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然而风水轮流转,过了几天,倒霉的人就变成他了。
事情很简单,在棒球场上谈零失误等于白日做梦,稻尾一久自然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赛场上一个坏球也投不出。那天分两组打对抗赛,稻尾一久对上长岛茂雄时正好是他们比分最焦灼的时候,比分持平,三垒有人,偏偏稻尾一久在这时投了两好三坏。他没跟人说过其实他越到紧要关头会越紧张,每次这种时候又恰恰是他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候,一场球接近尾声,他却开始逐渐进入身体的疲劳期,额头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汗,很渴,呼吸也乱,有几个球都是凭意志在投,只是他是队伍主心骨,因而更不可能率先露出一丁点焦虑的神色。这回他心里照旧不平静,却还是逼迫着自己强打精神思考对策,抛着球企图用节奏感定下心神,目光却不自觉地对上了站在对面准备挥棒的长岛茂雄。
那时他有一瞬间的恍神,好像时光突然倒流至不久前炎热的夏日,他路过视听教室,在嘈杂的电流声中不经意间瞥见长岛茂雄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溶着点骄傲与炽热,直直打进他心里最弱的那一角。不知怎么,那一瞬他忽然想起对方赢球时扑向队友的、欢天喜地的背影,挫败感如鲠在喉,一拥而上。稻尾一久心中一慌,球出手的比平时早些,控球也不如从前精细,再回神时刚才那个球被判定为坏球,长岛茂雄被保上一垒。
这四个坏球一下子就让场上拉锯了许久的比分反超,那天稻尾一久所在的队伍再次以一分之差输给了长岛茂雄队。比赛结束后他摘了帽子擦汗,咬着牙强迫自己深呼吸,青训营的其他人跑过来开着玩笑安慰他说没关系,稻尾一久勉强撑着回应,像往常一样和捕手击掌。本来训练这就告一段落,结果要解散时笑面虎教练慢悠悠地踱了过来,稻尾一久还没来得及从挫败感中抽身,看见教练的影子靠近就知道自己大事不妙。
于是那天傍晚,稻尾一久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训练场里对付加罚的训练内容,因为太累并且加罚的数目不小,没来得及赶上晚饭时间。教练并没在旁边监工,却在加练快要结束时轻飘飘地告诫他把注意力多放在自己身上一些,比赛时不要过度关注对手。稻尾一久被这番话略微点醒,刚生出一点感激,却又想起眼下自己的处境,感觉体力快要干涸,累得几乎走不动,回去又不一定有东西吃,思来想去还是对着教练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头。
他用平时两倍的时间洗完澡并且挪回宿舍,开宿舍门时感慨幸亏幸运女神放了他一条生路,第二天是难能可贵的休息日,可以久违地睡个懒觉。结果他刚推开门,长岛茂雄的声音就兴奋地飞扑而来,紧接着他看见换好私服、正在系羽绒服拉链的长岛茂雄,看上去真的有点像一个软绒绒的团子。
“稻尾!”团子兴高采烈地冲他笑起来,“你想不想吃夜宵?”
05
真正站在夜市大大小小的摊位前时,稻尾一久还稍微有点没反应过来。
青训营的宵禁并不妨碍这位港南王牌翻墙出门吃夜宵,可能是觉得一个人没意思,也可能是觉得法不责众,总之他撺掇稻尾一久和他一起乐逍遥。稻尾一久本来很累,只想躺到床上蒙头大睡,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起来提醒他没吃晚饭的事实。稻尾一久叹口气,看见对方兴致高涨的样子,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长岛茂雄眼明心亮,适时贿赂他一杯冲好的蛋白粉,好言好语地解释说自己也没吃晚饭,全等着这顿夜宵,一个人吃没意思。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波澜轻轻一动,目光柔软浸着一点光。稻尾一久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一口气灌下那杯蛋白粉,同意去和他干翻墙的勾当。他俩体力在白天的训练里都耗得差不多,踩着垃圾桶费了好大劲儿才成功翻到外面。两个人在外墙跟看着灰头土脸的彼此不禁想笑,不知道谁先开始,他们跳墙出去的第一件事不是直奔夜市,而是坐在墙根处笑得直不起身,半天才勉强止住,嘴角依然落不下来。
稻尾一久对吃没什么研究,平时零食吃得也少,反倒是长岛茂雄率先欢呼一声,目标明确,拖着他奔向卖章鱼小丸子的摊位。那个摊位异常火爆,虽然长岛茂雄路上超过了几个想买丸子的人,前面的队伍依然还很长。稻尾一久闲闲地转过头去看,这才发现长岛茂雄洗完头发之后根本没吹干,发尾还湿着,只是他用帽子胡乱一压,刚才光线又暗,难怪刚才没看出来。
“你头发湿着就往外跑,”稻尾一久伸手帮他拽一下帽檐,调好位置之后把卫衣和羽绒服的兜帽一并盖上去,还扯了扯控制兜帽得带子,这才觉得看起来顺眼,隔着这么多层帽子狠狠揉了一把他头发,“不怕感冒吗?”
“明天是休息日。”长岛茂雄再次给他强调。他看起来也很累,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打哈欠,显然在今天的对抗赛中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可他眼睛里的兴奋和期待藏也不藏,盯着小丸子好像盯着一处宝藏一样,“感冒了就更有理由睡觉了。”
“……不愧是你。”队伍正好轮到他们,对话终止了一瞬,又在他们一人提着两盒丸子走向小桌的时候继续了。稻尾一久捉着小竹签去戳那一个个被炸成金黄色的漂亮丸子,看见丸子上面还有被高温熏得一晃一晃的木鱼花片,海苔和肉松铺得满满当当,沙拉酱洒得很规整,不知为何心情开始小雨转阴。他试着把丸子送到嘴边,结果因为今天的比赛和加练透支了身体,胳膊的肌肉叫嚣着反抗,丸子刚抬起来就摇摇欲坠,然后竹签终于支撑不住,让丸子掉了下来,好在稻尾一久反应速度还在,没让丸子落地的惨剧发生。
到了这地步,他反而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没和青训营的人一起吃晚饭,当众捉不住筷子想想都很尴尬。与其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他倒宁愿让长岛茂雄看到这一幕。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不对,对面坐着的人却并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笑着把凳子搬得离他近些,接过他手上的竹签和丸子盒,先是相当不客气地给自己喂了一个,然后又扎起一个送到稻尾一久嘴边。
“今天辛苦啦。”稻尾一久下意识去咬丸子的时候听见他这么说,抬眼看见长岛茂雄笑得温和又好看,大脑当机两秒,极其迟缓地作出反应点了点头。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长岛茂雄的下一句话就紧跟而来,“每次对上你的时候,我都会很紧张。”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章鱼烧落到空空的胃里很舒服,还是因为强敌有意无意展现出的一点让步,稻尾一久突然感觉好受了很多。他再抬头去看时,长岛茂雄别开了视线,飘忽着望向小吃摊附近的炊烟。卫衣的兜帽被风吹下来,可能是因为寒风太凛冽,他的耳尖泛起一点细微的红,虽说在暖光的映衬下不甚明显,但稻尾一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不出来啊。”他语气艰涩,呼出的白烟被寒风打散了。
“是真的。”长岛茂雄无奈地认栽,戳起另一个丸子,沾足了酱料,裹满了肉松和海苔,送到了稻尾一久嘴边,“有的时候……怎么说呢,觉得只有你失误的时候才能拿到分。”
他语气很温和很诚恳,听不出来半分虚假的意味。丸子有一点烫,稻尾一久不停地吸凉气才没能让那个丸子烫到舌头,呼出的白烟把眼前的一切都染得雾蒙蒙的。他心里有一点发酸,有一点难受,也有一点骄傲,这样的情绪混在一起,弄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每次要接你投过来的球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自己的脉搏,”长岛茂雄小心翼翼地再夹起一个丸子,放在嘴边吹了好久才送过去,“有时候胜负欲会很强,想着一定要接起来,有的时候反倒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靠本能反应在动。”
“听起来我好可怕。”稻尾一久终于忍俊不禁,露出了那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胃里稍微有点东西的稻尾显然比饿着肚子的稻尾好说话,长岛茂雄暗暗地在心里得出结论,不容置疑地又紧接着给对方喂过去一个丸子。
“投球的时候是挺可怕的。”长岛茂雄评价道。他给自己塞了个丸子,说话的时候一边的脸颊鼓起来,让稻尾一久莫名地联想到小松鼠,“很想接又很不想接,大概是这种感觉。因为不想输给你所以想接起来,但是比赛上碰到这样的投手还是会很难熬的。”
“比赛上遇上你这样的打手也很难熬,”稻尾一久说。他往长岛茂雄的方向凑近些,帮他拉上卫衣的兜帽,“更何况还是第四棒。”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啦。”长岛茂雄缩了缩脖子,稍微歪了下头,不小心蹭到了稻尾一久的手,本人却并不在意,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冲他挑出一个笑来。
他俩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返,翻墙回去比翻出来顺利很多,偷偷摸摸溜回宿舍的时候遇上了另一个宿舍鬼鬼祟祟出来的两个人,看起来也是打算翻墙吃夜宵的,四个人碰上的时候先是傻了眼,然后拼命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他们像是逮到救星似的问关东煮的摊位有没有出摊,得到确切的回复后欢天喜地地一溜烟狂奔下楼。长岛茂雄心情很好,掏出门卡刷开了宿舍门,进去之后他忙着对付羽绒服的拉链,突然惊觉稻尾一久半天没动静,急急忙忙地抬起头,就看见稻尾一久好像还是有些落寞地站在阴影里。他正组织语言,靠在门板上的稻尾一久比他先一步抬起了头。
“长岛,”他似乎有点紧张,眼睛看向别处,声音有一点哑,“可以抱一下你吗?”
06
长岛茂雄在赛场上给过队友很多拥抱,大部分是鼓励性质,得分或者上垒后为了振奋球队精神一般都会这么做,可是他却模模糊糊地感应出,稻尾一久朝他要的不是这种,而是一种更细腻、更微妙的拥抱。
他早就感觉到,其实压力更大的是稻尾一久。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甲子园比赛中落败而归,即使想要一雪前耻,也得先赢掉决战前的所有比赛才能艰辛地再次踏上那片球场。第二年球队的变化还是未知数,三年级的退役和一年级的加入不知道会对球队造成什么影响。稻尾一久作为大金的王牌,必须去担起球队主心骨这杆大旗,这已经有够受的。更何况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稻尾一久其实也会紧张,也会发挥失常,没办法不受别人影响,尤其是他俩对上时,稻尾一久的一些小动作也能透露出他确实不轻松。
所以当稻尾一久被罚加练时,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坐视不管,从头到脚都在想着要怎么去安慰他怎么让他打起精神。这其中固然有竞争对手的原因在,可是好像也有别的一些情感夹杂在里面。稻尾一久看起来太失落也太疲倦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像是已经转到了极限,他给稻尾一久喂丸子时,“不是说要拿春夏连霸吗”这样的激励的话实在是说不出,于是开始胡乱发挥,反而把自己的真心话乱讲一通,不过好像歪打正着,看起来稻尾一久的心情确实好了一点。
长岛茂雄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和稻尾一久联系上了似的,对方失落了他也觉得慌,对方开心他也觉得开心。因而看到稻尾一久靠着门低着头向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的时候,长岛茂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率先动作,紧跑两步冲进了稻尾一久的怀里,伸手拍拍对方后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的词句,但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稻尾一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隐隐地泛起一点酸涩,有点不熟练地伸手去回抱他。
他把脸埋在长岛茂雄的肩膀处,整个人有点抖,强行深呼吸去平缓情绪。长岛茂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于是只好向他的方向再凑近些、抱得更紧一点。在抱到长岛茂雄的一刹那,稻尾一久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满足感,眼圈都有些泛红。他闻到对方洗发水的香味,蹭到还没干透的软软发梢,心里的重担好像突然卸下许多,精神的枷锁被拽开不少。
他们这样抱了快有十分钟才松开,长岛茂雄有点脸红,急急忙忙地招呼着给他倒水。在扭过头时,他看见稻尾一久终于抬起头来,眼圈还红着,却展出了一个像样的笑。
“谢谢。”他声音很轻,如同梦呓。
07
半个多月的青训营结束接近尾声,气温终于开始有了些回暖的迹象。那几天氛围很是伤感,就连笑面虎教练都难得地表示了一点感伤,在食堂组织了一次大聚餐,并且在聚餐上说了很多话。有几个人听到平日极少夸人的教练义正言辞地肯定了他们的努力时,感动得手足无措差点打翻饮料。
大家相处半个来月,彼此之间交流也多,正式散伙的那天都在互相交换电话号码并约定在赛场上见。长岛茂雄不知怎么不见了人影,东西乱成一团,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交换电话这个他倒是早就和稻尾一久交换过了,但正式的道别怎么也得有个,毕竟他们俩也约定了要继续在甲子园相见。可是稻尾一久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有点遗憾又有点挫败,眼看着再不走就误了车,终于叹了口气打算放弃,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稻尾——!”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朝他奔跑过来的长岛团子。这只团子拖着行李箱拉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的时候气都喘不匀。稻尾一久手忙脚乱给他顺气帮他调整呼吸,长岛茂雄却猛地直起身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一个东西放到了他手上。
“送别礼。”长岛茂雄气喘吁吁地和他解释。他刚才半天没出现可能就是去折腾这个,但对于自己总算赶上了这件事相当自豪,非常开心,因而语气带着点雀跃,“松香包!”
很小巧很合适,符合长岛茂雄的风格。那是投手用来干燥手指的东西,稻尾一久偶尔也会在比赛中捏这个来平复心神。“得到长岛茂雄的礼物”这件事让稻尾一久大脑当机,后知后觉才觉出开心,又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准备,突然有点懊恼。不过到手的东西他自然不打算还回去,好像害怕那个松香包长了腿跑走似的,他把包装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问。
“绝对答应吗?”长岛茂雄冲他眨眨眼。
“当然了!”
稻尾一久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好像突然有点知道对方的要求了。在那一瞬间,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有点飘飘然了。即使在他们确定关系很久之后,稻尾一久依然会经常回忆起这个场景。长岛茂雄挺直了腰,眉眼弯弯,眼睛里盛了一片温柔的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看不见的花瓣随风飘起,扬起一场无形的花雨——
“等下一次我们的对决,如果我赢了,你就跟我告白吧?”
END
*Overwhelming指情感来临时如飓风暴雨,一拥而上。
*因为在动画里播报大金时播报的是“志在春夏连霸的大金”,而两校已经交手三次,因此可以确定大金和港南在春天时有过一次交手,那次应该是大金打败了港南,所以最后其实是长岛小天使去表白了(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漫画里的稻尾一开始比较拽,等到动画也就是第三次对决的时候已经变得很温柔了,想来应该也是被长岛小天使影响到了,所以来写写他们两个人的可爱相处故事√